那黑衣人说：“对了，还有那个叫白明利的，公子让查一下此人是不是两年前在燕京失联的那个细作。”

净海说：“你说的是，先帝在燕京城留下的那十个细作中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细作？”

那黑衣人说：“是，公子看此人身手绝非普通逃亡百姓，就算不是那个细作，也应当好好查查他。”

净海沉思了一会儿，想起了先帝，心里淡淡忧伤，开口道：“景泰三年，神恩国与我国交战。景泰十五年，神恩国开始从蒙哥高勒招军，先帝便培养此十人，原本就是想让此二十人年满十八时从蒙哥高勒入神恩军，成为我方在神恩军中的内应。这十个孩子皆是万里挑一，都是练武奇才。但先帝没想到，燕京丢的会那么突然，景泰二十年，燕京陷落，先帝只好改变计划，让这十个孩子在燕京潜伏下来，等待时机。同年，先帝驾崩。”说着，净海流下泪来。

那黑衣人说道：“你是先帝的老臣了吧，大师。在先帝驾崩后仍在异国他乡尽心尽力，为国效忠这么多年，辛苦你了。”

“谢谢施主，老衲只是尽自己的本分。”净海稍作停顿又说：“先帝驾崩后，太子李承业迁都建康继位，依长江天险与逆贼划江对立，年号兴汉。兴汉年间，贼人掠取的汉国失地的百姓，游兵的抵抗，还有各处细作的内应，这场战争僵持了下来。其中内应贡献最大的，应数先帝留下的这十人。兴汉四年，也就是两年前，这十个细作中有九人被杀，只剩一人，下路不明。”

见净海说完，那黑衣人说：“看来此人就是那下路不明之人吧，可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呢，他又为什么要杀死其他九人呢？”

净海说：“我这些年，隐居在这小庙，也只知道到这些了。这件事毕竟发生在燕京，还需派人去燕京查探。”

那人问道：“问问西安那边和建康那边，再派人去燕京详查太慢了。”

净海说：“恐怕汉国内没人知道详情。”

“那就三路齐下，西安和建康都问一问，燕京那边也派人去查，着重从他的名字查，先确定是不是他的真名。我得赶紧离开了，净海大师，我告辞了。”那人说完便从偏房后门匆匆离去。

净海念道：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

……

翌日，考核来到第二天，今天要比掼跤。昨日的骑射考核中，淘汰掉了六百余人，现在人数已不足两千四百了。今日掼跤比赛，要淘汰近一半人，比昨日更加激烈。赛制就是最简单的瑞士轮赛制，每人最多比五场，赢三场就算通过考核，输三场就算考核失败。昨日几人分散回住宿时，约好在考试点门口集合一起走，杨应钰一行人来得最早，没过一会儿那日苏与前德门他们便来了，几人还在等最后一个人。

“一，二，三...十，十一。”额日和在数他们一共有多少人，他数完后说：“我们一共十一个人，现在还有两千多人，我们这十一人之间应该不会碰见吧？”

杨应钰回答说：“额日和兄，你还少算了一个人，你忘了昨天的白兄弟了？”

“奥！对对对，还有他呢。十二个人，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内战。”额日和诚恳的说。

前德门见状问道：“怎么了兄弟，你是怕和我们中的谁掼跤啊？”

额日和说：“我怕我赢了你们，会影响你们的考核，害你们进不了。”

高乐闻言大叫道：“嚯！你好大的口气啊额日和！”

那日苏说：“和子有这个本事，我从未见过他掼跤输过。”

“我在喀尔伦还从未输过呢，掼跤又不是比只比蛮力，额日和虽然壮实，但我也有我的绝招，比他块头还大的人我也撂倒过！”高乐说完，看了看额日和又说：“兄弟，我们两个如果在考核上遇见，咱俩谁也别让谁，全凭本事。要是咱俩没碰见，晚上咱俩再比比如何？”

额日和听到高乐这话也来了劲，说道：“好！我们两个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一较高下！”

前德门看着这两个家伙，心里想着，这两个莽夫，你们是从小掼跤，是掼跤高手不用担心过不了，也不担心担心这几个汉人兄弟。前德门看向杨应钰，冲他吹了个口哨。杨应钰听见口哨声扭头看他问道：“干嘛？”

前德门说：“你掼跤没什么问题吧？”

“哈哈，我功夫可不比你差，你怎么还担心上我了？”杨应钰闻言笑道。

“掼跤和功夫可不一样，他有规则限制，武功招数不让用的。”前德门说。

杨应钰说：“放心吧兄弟，我自小时候在青城也没少和蒙族小孩子掼跤。”

前德门寻思也是，这骑射和掼跤都是明着告诉年年考的，这杨应钰这种人怎么可能没有提前准备呢。他想了想，又说道：“马家兄弟，你们俩呢。有把握不？”

马虎马豹听到前德门问他们都一怔，还是杨应钰先开口：“我这两个小兄弟，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。”

马虎这会儿有了反应，应道：“当然有把握！”

马豹说：“俺也一样！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此时远处白明利一边吆喝着一边跑来：“诶！兄弟们！”

那日苏看向这个昨天把他比下去的布衣少年，他不能理解为何此人在和他一样的处境下，不会想着稳中三十发以求稳取第一，而是每一发都全力追求射中靶心。他想，此人莫非知道我也射得极准吗？那日苏决定今天一定要问问白明利。

高乐和前德门回应着白明利：“诶，兄弟！这边呢，快点着。”

白明利过来后几人又聊了会儿天，便一齐走进备考区。第一场掼跤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了，几人听着考官叫名分配对手，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备考区走进考场。最后只剩下白明利和杨应钰。

白明利突然问杨应钰：“你是不是在查我？”

杨应钰一惊，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问他。说道：“是在查。”

白明利一边看向远处一边神伤的说：“不用查了，我自报家门。我自七岁起，便在宫里一直被一群天天和你一样处理机密的人秘密训练，练武，练字，练耳听八方、过目不忘的本领，直到六年前燕京陷落，我便被抛弃在了燕京，我临危受命开始在神恩国人统治下的燕京做细作，刺探军情，打探情报，就这样在那个如同人间炼狱一样的被汉人遗忘的国都里苟活了四年。到两年前，我的兄弟们一个一个的被抓住，被杀害，我知道我们之中出了内鬼。我找我最相信的那个兄弟，我们两个说好要一起把拿个内鬼找出来。我们找到那个内鬼的时候，剩下的两个也被抓了，我们几人中就剩下我，我兄弟，还有那个内鬼了，那个内鬼临死前跟我们两个人说，他不想当细作了，他想活得体面点，他质问我，问我想不想。他说，我们从小就被秘密的训练，在宫里藏着，后面又秘密的潜伏，在敌人攻陷的我们的国都里藏着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不藏了，他想成为神恩国人，他想去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的军队这么强，为什么他们国家的人有白的，有黑的，有黄的，为什么这个国家会比我们国家强，为什么他们国家的人不用过这种日子。”

白明利顿了顿又说道：“我当时没有犹豫，还是杀了他。杀完他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麻木，一瞬间失了神，我们几人居然死于自相残杀死了八个。就是因为我慌了神这一下，我们没有及时逃掉，被神恩军的人追上，我兄弟为了掩护我死了。”

杨应钰听完这一切，也慌了神，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。

白明利又说：“我这两年东躲西藏，每天都在想那个内鬼的话，我也想知道他说的那些问题。所以我来到了这里。”

“我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，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查我了，我不会对你们有危害的。如果你还要揪着我不放的话。”白明利威胁的说道：“我也还记得十二年前徐汉升元帅曾经在青城插下了一个棋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