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书难托:重生之女儿身精选章节

小说:锦书难托:重生之女儿身作者:前进路远更新时间:2025-04-16 19:55:19

1 重生惊变

青灰色的晨光透过窗纸,苏芷猛然睁开眼,喉间还残留着前世毒箭穿喉的灼痛感。

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——没有黏稠的血,没有凸起的喉结,只有一片细腻的肌肤,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锁骨。

"阿芷!还不起来?小姐的洗脸水要迟了!"门外,张嬷嬷的呵斥伴随着拍门声响起。

苏芷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这双手纤细白皙,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,全然不似前世那双布满剑茧、骨节分明的手。她颤抖着扯开衣襟——素白的裹胸下,是柔软的女儿身。

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。杏眼,樱唇,左眼角一颗泪痣。唯有那眼神,锐利如刀,是她自己的。

"我成了……女子?"

楚清宁的及笄礼办得极为隆重。苏芷端着铜盆穿过回廊,脚步不自觉地按照前世暗卫的步伐落地无声。

"你就是新来的丫鬟?"

清凌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苏芷手一抖,铜盆里的水晃出几滴。她仓促转身,正对上一双秋水般的眼睛——楚清宁。

十六岁的楚清宁穿着淡青色的及笄礼服,发间一支白玉簪,衬得脖颈修长如天鹅。苏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前世最后见到这张脸时,它沾满了血与泪。

"奴婢见过小姐。"她低头行礼,却忘了女子该行万福,本能地抱了抱拳。

楚清宁微微挑眉:"你这礼数……"她忽然凑近,带着淡淡的药香,"倒是特别。"

苏芷的耳根烧了起来。楚清宁靠得太近,近到她能看清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,能闻到前世最熟悉的那味安神香——甘松混合着白芷,是她亲手调制的配方。

"小姐!礼官等着呢!"远处传来呼唤。

楚清宁转身离去时,袖中滑落一方丝帕。苏芷弯腰拾起,帕角绣着半枝莲,中间题着两句诗:

"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"

她的血液瞬间凝固。这是前世她教楚清宁写的字

夜幕降临,苏芷在偏院井边打水。月光下,她一遍遍搓洗着手臂,仿佛这样就能洗去这具身体的陌生感。

"这么晚还沐浴?"

楚清宁不知何时站在月洞门下,手里提着一盏绢灯。夜风吹起她的寝衣,露出脚踝上一道淡疤——那是前世苏止带她逃命时,被荆棘划伤的痕迹。

苏芷慌忙抓过外衫披上:"小姐怎么……"

"今日你捡了我的帕子。"楚清宁走近,灯影在她脸上摇曳,"那诗,你可看懂了?"

井水从苏芷的发梢滴落,像极了前世那个雨夜。她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怎么说?说自己是死而复生的亡魂?说这具女儿身里装着爱她的男子灵魂?

楚清宁忽然伸手,指尖拂过她湿漉漉的眉峰:"你皱眉的样子……"话未说完,远处传来更鼓声。

"明日来我房里伺候笔墨吧。"楚清宁转身离去,灯影在地上拖得很长,"我总觉得……你该是会用左手写字的人。"

苏芷僵在原地。前世她确实是左撇子。

夜风吹落一树海棠,花瓣纷扬如雪。其中一片沾在楚清宁方才站过的位置,像一滴鲜红的朱砂泪。

2 荷塘疑影

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,苏芷就端着砚台候在了楚清宁的闺房外。晨露打湿了她的鞋尖,左手虎口因紧握墨块而隐隐作痛——前世握剑的位置,如今捏着块死物。

"进来。"

楚清宁的声音隔着雕花门传来,比晨雾还轻。苏芷推门时,看见小姐正对镜梳妆,铜镜里映出她半边侧脸,眉间一点朱砂,像雪地里落了的红梅。

"磨墨。"楚清宁指了指案几,"用左手。"

砚台里的水晃了一下。苏芷沉默地挽起袖口,露出纤细的手腕。墨条与砚台相触的刹那,她忽然记起前世教楚清宁写字时说的话:"磨墨如练剑,腕要沉,心要静。"

墨香在室内晕开。楚清宁忽然搁下梳篦:"你可知我为何选你?"

苏芷的左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抖。墨汁溅在宣纸上,晕开一片鸦青。

"昨夜我做了个梦。"楚清宁的指尖抚过溅墨的纸面,"梦见有人教我写字,用的就是这种力道。"她忽然抓住苏芷的手腕,"三浅一深,最后要转半圈——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。"

苏芷的呼吸凝滞了。这是她前世独创的磨墨手法。

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响,一只白鹭掠过荷塘。楚清宁松开手:"今日要去赏荷,你跟着。"

荷塘边的石板路湿滑难行。楚清宁的嫡姐楚清菡带着丫鬟们走在前面,时不时发出夸张的笑声。

"听说妹妹新得的丫鬟很特别?"楚清菡突然回头,金步摇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,"连行礼都不会呢。"

苏芷低着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前世的这时候,楚清宁会被推下荷塘,染上风寒卧床半月。她悄悄向前半步,挡在了石板边缘。

"啊!"

惊叫声响起时,苏芷已经旋身揽住了楚清宁的腰。她的右脚精准踩在青苔最厚处借力,左手护住楚清宁的后脑——完全是前世救驾时的动作。水花溅起的刹那,她看见楚清宁睁大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倒影。

岸上一片混乱。等苏芷抱着楚清宁爬上岸时,发现小姐的右手正紧紧攥着她的衣领。

"你..."楚清宁的声音有些发抖,"刚才用的不是女儿家的力气。"

苏芷这才惊觉自己正用标准的"公主抱"姿势搂着楚清宁。四周丫鬟们的眼神都变了。

"奴婢该死!"她慌忙放下楚清宁,却听见一声极轻的抽气声。

楚清宁的指尖擦过她的锁骨:"你这里...有颗红痣。"她的眼神恍惚起来,"和我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。"

夜深人静,苏芷在耳房就着月光查看脚踝的擦伤。荷塘边的石子划破了皮肤,渗出的血珠在烛光下像一粒粒朱砂。

"受伤了?"

楚清宁的声音吓得她打翻了烛台。月光里,小姐只穿着素白中衣,手里捧着个青瓷药盒。

"小姐怎么..."

"别动。"楚清宁跪坐在她面前,沾了药膏的指尖轻轻抚上伤口。药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味,让苏芷想起前世塞外那个雪夜,他们也是这样互相包扎伤口。

"白天你救我时,"楚清宁突然开口,"用的招式我在兵书上见过。"她抬起眼帘,"叫'回风揽月',是男子使的功夫。"

苏芷的血液仿佛凝固了。这是前世他自创的招式,只教过楚清宁一人。

"小姐认错了..."

"是吗?"楚清宁忽然将药盒倒扣,露出底部刻着的小字——"止赠宁"。她的指尖划过那个"止"字:"那你说说,这个字迹,为何与你磨墨的手法如出一辙?"

夜风吹开窗扉,月光流水般泻进来。苏芷看见楚清宁眼中晃动的光,像极了前世最后那个夜晚,悬崖边的篝火。

3 夜半盗案

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二遍,楚府西厢房就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响。

苏芷从浅眠中惊醒,手指下意识摸向枕下——那里空荡荡的,前世随身携带的匕首早已不在了。

"小姐的库房进贼了!"

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苏芷披衣起身,刚推开门,就看见楚清宁提着盏昏黄的灯笼站在廊下。夜风吹起她单薄的寝衣,露出腰间挂着的那枚青玉令牌——前世苏止送给她的及笄礼。

"跟我来。"楚清宁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。

库房内一片狼藉。装药材的紫檀匣子被撬开,几味名贵药材不翼而飞。楚清宁蹲下身,指尖掠过匣子边缘的一道刻痕:"是冲着龙血竭来的。"

苏芷心头一跳。这种产自西域的奇药,正是前世她常用以疗伤的药引。

"小姐!徐管事受伤了!"

偏院里,徐管事倒在地上,右肩一道刀伤深可见骨。众人慌乱间,苏芷已经撕下衣摆按住了伤口。她的动作又快又准,食指与中指压在血脉上的力度,分明是军中止血的手法。

"去取三七、白及,还有..."她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楚清宁正静静地看着她,手里捧着那个青瓷药盒。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,照见盒底那个"止"字,笔锋凌厉如剑。

"继续说啊。"楚清宁轻声道,"还有什么?"

苏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——这是她前世紧张时的小动作,如今这副女儿身根本没有喉结可滚。但楚清宁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,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了。

"...还有地榆炭。"她最终低声道。

楚清宁的眼睛亮了起来。她转身取药时,苏芷看见她手腕内侧露出一道淡疤——那是前世自己教她使剑时,不小心划伤的。

煎药房里蒸汽氤氲。苏芷盯着药罐里翻滚的泡沫,思绪飘回前世那个雪夜。当时楚清宁也是这样守在药炉前,为他熬制金疮药...

"你加甘松的时辰不对。"

楚清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。苏芷手一抖,药勺撞在罐沿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"应该等白及化开再加。"楚清宁靠得很近,呼吸拂过苏芷的耳垂,"这是他教我的。"

苏芷的指尖微微发抖。这是她前世配药的习惯,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知道的小细节。

"小姐说的'他'是..."

"一个故人。"楚清宁拿起药勺,轻轻搅动着药汤,"他总说甘松性躁,要等白及中和..."她的声音忽然哽咽,"三年前的今天,他死在了西北悬崖下。"

药罐里的泡沫突然炸开,滚烫的药汁溅在苏芷手背上。但她感觉不到痛,因为楚清宁的眼泪正一颗颗砸在药台上。

"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?"楚清宁抬起泪眼,"我连他的尸骨都没能找全。悬崖下的狼群..."

苏芷再也忍不住了。她伸手想擦去楚清宁的眼泪,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被抓住手腕。

"你的虎口。"楚清宁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茧,"这是常年握剑才会有的。"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女子不该有这样的手。"

月光从窗缝漏进来,照见两人交叠的手。一大一小,一粗糙一细腻,却莫名契合。

五更时分,苏芷端着熬好的药回到耳房。推开门,她看见枕头上放着一方素帕,上面用银线绣着几枝半凋的梅花——正是前世她最爱的那种。

帕角用朱砂题着两行小字:

"魂梦不离金屈戌,画图亲展玉鸦叉。"

苏芷的手剧烈颤抖起来。这是前世她写在楚清宁及笄礼上的诗句。当时用的就是这种掺了朱砂的墨,这种特有的飞白笔法...

窗外,晨光渐渐染白了窗纸。新的一天开始了,而某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,正如同晨雾中的轮廓,越来越清晰。

4 金针度劫

立夏这日,楚府的老太君在佛堂诵经时突然昏厥。

苏芷跟着楚清宁赶到寿安堂时,屋内已乱作一团。老太君面色青紫地歪在罗汉榻上,三房的王氏正掐着她的人中哭喊:"快去请大夫!"

"来不及了。"苏芷盯着老太君发绀的指甲,前世行医的经验让她立刻判断出这是心脉淤堵之症,"需要立刻施针。"

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。满屋子的目光齐刷刷射来,楚清菡的尖嗓子格外刺耳:"一个贱婢也敢妄谈医术?"

"让她试试。"

楚清宁的声音不大,却让嘈杂的室内瞬间安静。她解下腰间玉佩递给苏芷:"用这个抵着祖母的合谷穴——就像你曾经教我的那样。"

最后半句话轻得只有苏芷能听见。她接过尚带体温的玉佩,指尖碰到楚清宁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执笔留下的,前世他亲手纠正过她的握笔姿势。

"都出去。"苏芷突然道。

待众人退到屏风外,她迅速扯开老太君的衣领。银簪在烛火上燎过,精准刺入膻中穴。簪尖刺入皮肤的瞬间,她恍惚看见前世自己用金针救人的场景——那时他还是男子,手指修长有力,能同时操控三根银针。

"合谷...太渊..."

楚清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苏芷这才发现小姐并未离开,正捧着烛台为她照明。跳动的烛光里,楚清宁的眼睛亮得惊人:"接下来是不是该扎劳宫穴?"

苏芷的手腕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这正是前世苏止独创的"回阳三针"顺序。

"小姐怎么..."

"我梦见过的。"楚清宁的指尖虚悬在老太君腕上,"梦里有个穿青衣的人,就是这样下针的。"她的目光扫过苏芷的侧脸,"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。"

最后一针落下时,老太君突然长吸一口气,睁开了眼睛。

当晚,楚清宁被叫去侍疾。苏芷在耳房就着月光擦拭银簪,簪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血味。

"这是西域寒铁打的簪子吧?"

楚清宁不知何时倚在了门边,月光给她素白的寝衣镀了层银边。她手里捧着个黑漆匣子:"祖母赏你的。"

匣子里是一套金针。苏芷的呼吸凝滞了——针尾缠绕的红色丝线,正是前世她惯用的手法。

"奇怪。"楚清宁忽然凑近,"我还没说是什么赏赐,你怎么就知道是金针?"

苏芷的指尖陷进掌心。她闻到了楚清宁身上淡淡的沉水香,那是前世他最喜欢的熏香。

"小姐相信前世今生吗?"她突然问。

烛花爆了个响。楚清宁的眼睛在暗处像两泓幽深的井:"三年前我收殓那人尸骨时,发现少了右手小指骨。"她执起苏芷的右手,"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?"

苏芷浑身僵硬。前世他确实缺了截小指——那是为救楚清宁被暗器削去的。

"果然。"楚清宁的拇指抚过她完好的小指,突然笑了,"我在试探你呢。"她退后半步,"不过你刚才的表情...很有趣。"

夜风吹开窗扉,卷着几片石榴花飘进来。有一瓣正落在楚清宁唇边,红得像血。

"睡吧。"她转身离去时轻声道,"明日带你去个地方。"

天蒙蒙亮时,苏芷被噩梦惊醒。她梦见前世坠崖的场景,楚清宁哭喊着抓住他的手,却只扯下半截染血的衣袖。

枕边放着套崭新的衣裙。藕荷色的对襟衫,月白百褶裙——正是前世他夸过楚清宁穿着好看的那套配色。衣裙上压着张字条:

"辰时三刻,西角门等。"

字迹娟秀,却带着明显的颤抖,像是执笔人极力控制着情绪。苏芷认出来,这是临摹自她前世笔迹的写法——那个"刻"字的竖钩,有他独有的顿笔痕迹。

晨光中,她摩挲着那套衣裙,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面时,楚清宁说:"若有来世,我定要看你穿次女装。"

当时他只当是玩笑。

5 悬崖相认

辰时的雾气还未散尽,苏芷跟着楚清宁的马车出了城。

车轮碾过碎石路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楚清宁始终望着窗外,侧脸在晨光中像一尊冰雕。苏芷注意到她今日特意换了男装——墨蓝色的箭袖,腰间束着犀角带,正是前世苏止最常穿的款式。

"小姐,我们这是去..."

"嘘。"楚清宁突然转身,指尖抵住她的唇。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。苏芷闻到她袖口传来的沉水香,混合着某种苦涩的药味——是龙血竭,前世他随身携带的伤药。

"到了。"

马车停在一处断崖边。苏芷的血液瞬间冻结——这正是前世他坠崖的地方。崖边那棵歪脖子松树还在,只是多了几道刀砍的痕迹。

楚清宁从怀中掏出一块暗红色的布片:"认得这个吗?"

苏芷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这是前世他穿的那件战袍的残片,边缘还留着被野兽撕咬的痕迹。

"我找了三年。"楚清宁的声音很轻,"每天派人在崖底搜寻,却只找到这个。"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,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的疤痕,"还有这个。"

苏芷倒吸一口冷气。那道疤的形状,分明是西北军特有的三棱箭造成的。

"那天我跟着你跳下来了。"楚清宁的指甲陷入布片,"可惜只抓住半支箭。"她的眼泪砸在岩石上,"你最后说的'来世',是骗我的对不对?"

山风呼啸着掠过悬崖。苏芷看见楚清宁的眼泪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,忽然想起前世咽气前看到的最后景象——也是这样的光,从楚清宁的泪眼里透出来。

"不是来世。"她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,"是借尸还魂。"

一只山鹰掠过天际。楚清宁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:"证明给我看。"

苏芷闭上眼。她开始背诵前世最后那段话:"'阿宁,记住三浅一深的呼吸法...'"

"不对!"楚清宁突然厉声打断,"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——"她的声音哽咽了,"说那天晚上,在我及笄礼之后,你在我房里做了什么?"
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苏芷看见烛光里楚清宁散开的长发,看见自己颤抖的手抚过她的眉梢,看见那个最终没有落下的吻...

"我..."她的喉咙像被火燎过,"我偷走了你一根头发。"

楚清宁的瞳孔骤然收缩。这是连贴身丫鬟都不知道的秘密——那夜过后,她的枕边确实少了一根青丝。

山风突然变得猛烈。楚清宁踉跄着后退两步,袖中滑落一把匕首:"所以真的是你..."她的眼泪汹涌而下,"那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?"

匕首当啷落地。苏芷看见刀刃上刻着两个小字——"止宁",正是前世他亲手刻的。

"现在我知道了。"楚清宁突然笑了,笑得浑身发抖,"为什么你总用左手磨墨,为什么你认得龙血竭..."她拾起匕首划破掌心,"来,用你的方式给我包扎。"

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滴落。苏芷条件反射地撕下衣摆,手指翻飞间打出一个特殊的结——这是前世他独创的包扎法,末端会留个小小的十字扣。

当最后一个结系紧时,楚清宁突然扑进她怀里。

"混蛋..."她的哭声闷在苏芷肩头,"你知不知道...女子不能科举...我苦读医书三年...就为了去太医院查你的脉案..."

苏芷僵硬地环住她。怀中的身体温暖而真实,不再是梦里虚幻的影子。她忽然发现楚清宁的头发里别着根素银簪——正是前世他送的那支,只是重新打磨过了。

"我现在是女子了。"她轻声道。

"我知道。"楚清宁抬头,泪眼婆娑却带着笑,"可那又怎样?"她的指尖抚过苏芷的眼角,"我爱的从来不是你的皮囊。"

悬崖下的云雾渐渐散去,露出远处连绵的青山。有鹰唳划过天际,像极了前世他们分别时听到的那声。

6 锦书定情

楚清宁及笄后的第三场雪落下时,楚府来了位不速之客。

"李家来下聘了!"

丫鬟们的惊呼声穿透窗纸时,苏芷正在煎药。药勺"当啷"砸在炉沿上,滚烫的药汁溅在手背,她却感觉不到痛——前世正是在这个冬天,楚家将小姐许给了那个痨病鬼冲喜。

"慌什么。"楚清宁推门进来,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。她解下猩红斗篷扔在榻上,露出里面素白的男装,"父亲还在前厅周旋,我们有两个时辰。"

苏芷盯着她腰间晃动的玉佩——那是前世自己的随身之物,如今被楚清宁用金丝缠着挂在最显眼的位置。

"小姐要逃婚?"

"逃?"楚清宁忽然笑了。她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拍在案几上,"看看这个。"

明黄的绢帛上,朱砂御笔刺目地写着"赐婚"二字。苏芷的视线模糊了一瞬——前世若有这道圣旨,楚清宁就不会被逼嫁入李家。

"我花了三年时间。"楚清宁的指尖抚过御印,"考女医,治瘟疫,终于换来这道恩典。"她突然抓住苏芷的手,"现在,跟我去个地方。"

楚家祠堂的铜锁"咔嗒"落下。楚清宁点燃三炷香插进炉中,青烟缭绕间,她掀开了供桌下的暗格。

"这是..."

苏芷的呼吸凝滞了。暗格里静静躺着一件染血的战袍,一柄断剑,还有半块墨锭——全是前世苏止的遗物。最刺目的是那件叠得方正的月白中衣,心口位置绣着个歪歪扭扭的"宁"字。

"我偷藏的。"楚清宁的声音带着回声,"每次快撑不下去时,就来这里对着它们说话。"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,露出锁骨下那个箭疤,"看,位置分毫不差。"

苏芷颤抖着触碰那件中衣。指尖刚碰到布料,就听"嘶啦"一声——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纸片。

"阿宁:若得重逢,当..."

后半截被血浸透了。楚清宁拾起纸片,突然泪如雨下:"你果然写了..."

祠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楚老爷的怒吼隔着门板炸响:"逆女!竟敢私动祖宗牌位!"

"不是牌位。"楚清宁猛地拉开门,"是楚家欠的债!"

风雪呼啸着灌进来。楚老爷身后站着满脸得意的李家人,而楚清宁迎着风雪展开那道圣旨:"陛下特许我自择婚配。"她的目光扫过众人,"我要娶她。"

手指向苏芷的瞬间,满堂哗然。

子时的更鼓响起时,苏芷在耳房收拾行装。楚清宁坐在窗边把玩那把断剑,月光给她的轮廓镀了层银边。

"明日程家商队启程去江南。"她突然开口,"我已经打点好了。"

苏芷叠衣服的手顿了顿。那件藕荷色衫子的袖口还沾着药渍——是白日里为老太君熬药时溅上的。

"小姐真要放弃楚家..."

"不是放弃。"楚清宁将断剑收入匣中,"是重生。"她走到苏芷身后,下巴抵在她发顶,"就像你一样。"

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。苏芷看见镜中的楚清宁解下那枚青玉令牌,轻轻系在自己腰间。

"知道'锦书难托'后半句是什么吗?"楚清宁突然问。

苏芷摇头。她前世教楚清宁念诗时,确实只写了前半句。

楚清宁的唇贴上她耳垂:"是'宁止相思'。"

夜风吹熄了烛火。黑暗中,苏芷摸到楚清宁腕间的疤痕——那道前世自己留下的伤口,如今成了最缠绵的连结。

7 白首之约

谷雨这日,新漆的"宁芷堂"匾额挂上了青瓦白墙的铺面。细雨沾湿了苏芷的睫毛,她抬手擦拭匾额时,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——楚清宁总爱在第三步刻意加重,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。

"药柜都按《本草纲目》的次序排好了。"楚清宁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。她今日难得绾了妇人髻,发间却固执地簪着那支素银簪——前世苏止送的及笄礼。

苏芷转身,看见她怀中抱着个紫檀匣子。雨水顺着匣角金线蜿蜒,勾勒出"止宁"二字的轮廓。

"老太君派人送来的。"楚清宁指尖抚过匣面,"说是...贺我们药堂开张。"

开匣的刹那,苏芷闻到了沉水香。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卷《金刚经》,每卷的纸缘都泛着暗红——那是掺了骨灰的痕迹。

"你的..."楚清宁喉头动了动,"你的旧物,我都收在这里了。"

柜台上的药秤突然倾斜,秤盘里滚出几颗莲子——今早楚清宁偷偷放的,寓意"怜子之心"。苏芷拾起一颗,发现壳上刻着极小极小的字:宁芷。

"程家马车到了!"

程昱撑着油纸伞立在雨中,怀里是个缠着红绸的锦盒:"楚小姐要的东西。"

盒中躺着那方题诗的素帕。楚清宁小心翼翼展开泛黄的绢布,露出那句未完成的诗:

"纵使相逢应不识"

她取来朱笔,在帕角续上:

"宁芷同心"

不是情诗,却比情诗更重。苏芷看见她手腕内侧的疤痕在动作时若隐若现——前世自己为她挡箭留下的,如今成了最隐秘的连结。

雨停了。天光透过云层,照见她们袖口下若即若离的手指。一只虎口有茧,一只腕间带疤,小指上缠着同样的红绳——用那日悬崖边染血的布条编的。

后院传来捣药声,新收的孤女正在研磨白芍。楚清宁突然靠近苏芷耳畔:"苏先生..."

这个久违的称呼让苏芷指尖一颤。

"...你说我们的医案,"楚清宁的呼吸拂过她耳垂,"该记作'姐妹'还是'师徒'?"

堂前积水映着天光,有燕子掠过,衔走一片飘落的梨花。

苏芷望向檐下新挂的铜铃。铃舌上刻着她们昨夜共拟的堂训:

"宁心止念,永以为好。"

这世上最深的羁绊,原不需要世人懂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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